*** 的祭坛与灵魂的荒原

那霓虹灯管拼凑出的“淫欲超市”四字,像一具被钉在城市夜色中的艳尸,既招摇又腐朽。我站在门前,看人群如被无形磁石吸噬的铁屑,涌向那吞吐着粉红雾气的入口。他们脸上浮着同一种饥渴,眼中燃着同一种空洞——那是被文明规训得体面无比的原始冲动,在此地终于撕下绸缎礼服,露出獠牙与粘液。
货架上陈列的哪里是商品?分明是人类欲望的器官切片。每一瓶香水都萃取着交媾前汗液的咸腥;每一段丝绸都在模仿皮肤摩擦时的战栗;那些影像制品更是 *** 裸地将他人最私密的 *** 与扭动制成标本,供看客以目光亵玩。购买在这里成为一种诡谲仪式:人们用印着伟人头像的纸币,交换一瞬虚构的 *** 。金钱这最抽象的社会符号,竟能直接兑换最原始的生理震颤,现代性的荒诞莫此为甚。
更令人悚然的是超市的运行逻辑——它将“爱欲”这头复杂、凶猛、时而创造时而毁灭的森林巨兽,驯养成可批量生产、明码标价、即拆即食的罐头肉糜。这里没有爱欲中应有的危险、未知、精神博弈与灵魂撕裂,只有安全、可控、标准化流程下的感官 *** 。柏拉图《会饮篇》中那个关于爱欲源于残缺追寻完整的古老寓言,在此地被彻底消解。人们不再需要历经艰险去寻找另一半自己,只需支付299元,便能领取一个填充着硅胶与程序语言的“完美伴侣”。这是一种何等悲哀的进化?人类用几万年爬上文明的高塔,却主动走入自我物化的牢笼。
我凝视一个指套琳琅的货架,忽然毛骨悚然地意识到:这里的终极商品并非 *** 本身,而是对 *** 的无限期许。它永远在暗示“下一个会更 *** ”,“更新款更能满足你”。于是消费者陷入西西弗斯式的苦役——一次次攀登欲望的高峰,却在抵达瞬间发现峰顶空无一物,只得滚落谷底,继续追逐下一个海市蜃楼。这超市实则是欲望的血汗工厂,永不停歇地生产着新的匮乏与焦虑。
而那些步出超市的顾客,脸上并未洋溢着饱足的辉光,反弥漫着更深的倦怠与虚无。他们的满足感如沙堡般在潮水退去后迅速垮塌,只留下一片被榨干后的荒芜。这恰印证了拉康的警示:人的欲望乃他者之欲,我们追逐的从来不是对象本身,而是他人眼中那个被渴望的形象。超市则将此异化机制推向极致——我们消费的不是身体快乐,而是一个被广告塑造的、关于“性感”与“满足”的符号幻象。
深夜十一点,超市广播响起甜蜜致歉:“今日营业即将结束,请未满足的顾客明日尽早光临。” 人群如被抽去脊骨般软塌塌地散去。我最后望一眼那片依旧璀璨的霓虹地狱,忽然明白了——它从不贩卖罪恶,它只贩卖一种比罪恶更可怕的东西:将人类最澎湃的生命力、最复杂的痛苦欢愉,压缩成一枚可随意交易、用完即弃的廉价电池。
当灵魂的深渊被简化为神经末梢的电流,当创世的 *** 沦为橱窗里的待售品,人类便亲手为自己戴上了最精致的枷锁。而这枷锁的钥匙,早已被我们自己在一次又一次虚假的 *** 中,欢天喜地地吞吃入腹。